也许,玄奘已经感觉到了仅凭他的力量和那烂陀寺也难改变佛教在印度的命运;也许,他的本意只是学习,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能坐视那些珍贵的佛典因为印度佛教的衰落而流失散落。
玄奘相信,一切事皆有因果循环,人们无法改变结果,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力而为--所以,他决定把佛典中最精华最核心最重要的那些经卷尽可能的运回中原去,是传道,是授业,也是保护。
不难想象,玄奘当时一定是怀着一种既迫切又犹豫的心情在那烂陀寺附近"游荡":
佛教在中原的混乱缺失和在印度的萎靡衰败加重了玄奘肩头的责任,每经过一个地方,每看到一处荒废的寺庙,前往那烂陀寺的意念就愈加强烈--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最完整最精深的佛典;只有在那里,才能遇到最博学最有才华的高僧贤者;只有在那里,才能完成肩头担负的使命,了却心愿。
然而,当距离那烂陀寺只有区区数十里路的时候,玄奘又犹豫了。这种心情并不难理解,学生在考试前会觉得什么都没准备好,运动员在开赛前会紧张--把一件事情看得越重,准备的时间越长,当真正要面对它的时候,心情就越复杂。这是人的天性,哪怕心理素质过硬如玄奘者也难以避免。
不过这九天的"游荡"也不是没有用处:它既能让玄奘"脚踏实地"的去感受佛祖传道授业到过的地方,也是一个放松心情,调整状态的过程,这跟考试和比赛前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是同样的道理。
到了第十天,那烂陀寺派来迎接玄奘的人到了。玄奘当时在印度已经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因此那烂陀寺毫不吝啬自己的诚意,直接派出四位高僧前去迎接玄奘。这是何等的礼遇啊!也说明那烂陀寺绝非关起门来做学问的地方,作为印度佛教的最高学府,它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和人脉网络,很可能在玄奘进入印度之初,他们就已听说有这么一个来自东土大唐的高僧要来求法学习,甚至连玄奘一路上所经历的传奇故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否则,又如何会对玄奘的行踪把握得如此之准?
四位高僧先把玄奘请到一处庄园里吃饭休息,才到不久,又有二百多名僧人和一千多位那烂陀寺的施主带着华盖、鲜花、香料,组成庞大的欢迎队伍前来迎接。热情的僧人和居士们一边赞美玄奘,一边浩浩荡荡的簇拥着他前往那烂陀寺。
当欢迎的队伍到达那烂陀寺时,所有僧人早已等候在寺院外的广场上,热情的向玄奘示以最诚挚的问候和祝福。随后,玄奘被安排在寺主座位旁坐下。玄奘入座后,众人才依次坐下。一个名叫维那的管事亲自击响犍椎(一种古印度乐器)--从这一刻起,玄奘就正式成为那烂陀寺的一员,可以平等享受寺内僧人的一切待遇。
玄奘前往那烂陀寺的最大心愿当然是拜见寺主戒贤法师,不过即便是最出色的留学生,也不可能一进校门就见到校长。拜见戒贤法师是一件十分庄严隆重的事情,当然需要一定的仪式和程序:
"乃差二十人非老非少,闲解经律、威仪整齐者,将法师参正法藏。"
就是说,那烂陀寺派了二十位年纪与玄奘相仿(这一年玄奘三十二岁,正是壮年),精通经律,长相威严端庄、仪表整齐的僧人陪同玄奘前去拜见参正法藏--即戒贤法师。之所以要派二十个人陪同玄奘一同前去,一方面是表示对玄奘的重视,一方面也是在显示那烂陀寺的实力--先是四位高级教授,然后是二十位学问精深就连相貌都不逊于你的博士后,好让求学者收起傲气。当然,玄奘始终是以非常虔诚谦逊的姿态前来求学,并没有半点倨傲之心。
经过一番繁琐而隆重的礼节后,戒贤法师开口了,问玄奘从哪里来。玄奘回答:
"从支那国来,欲依师学瑜伽论。"
就是说:弟子我从支那国(即东土大唐)来,想要跟着法师您学习《瑜伽师地论》。这原本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回答,没想到却让戒贤法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这让在场的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在众人眼中,戒贤法师一直是一位法相庄严的得道高僧,为何会在听到玄奘的回答后一把鼻涕一把泪,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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